我是个摆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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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摊
那是个春天，小河里有很多游动的小蝌蚪，用脸盆一盛能盛黑压压的一片。于是我

把一只只小蝌蚪放在医用的小玻璃瓶里，盖上盖子，带到学校里去卖。5分钱1只，

生意很好，邻班的同学都跑过来问我买。那个春天我赚了不少的钱，大概有十几

块吧。那年暑假去上海走亲戚，看到柜台里的海鸥牌照相机一百多块，瓣手指算

了一下，如果再多做点小生意的话，我就有钱买照相机了。



于是从上海回来，我的心一直在盘算着，做什么生意好呢？



那时候小学里面有一门课叫“劳动课”，其实就是手工课，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上，

因为每次老师都布置很难完成的手工作业。一次，老师教大家做泥娃娃，规定下

周一每人交一个泥娃娃，这些大家都犯愁了，我却开心了------



我去一个处得好的同学家，连夜偷偷跑到河边挖了很多臭泥，据说只有这个泥才

能做娃娃。我们两个人连夜做了十个娃娃，到半夜才睡觉的，因为我会画画，

所以她做模子，我画脸。到后来两个人都被臭味熏得不行了，眼睛都呛得眼泪

直流，可是还乐呵呵的。



第二天抱到学校买，一只5毛钱，立刻脱销，还有很多同学问我们预定了很多。

可是这事情被我们老师知道了，老师通知了我们家长，我爸爸倒是没有骂我，

还笑嘻嘻的，可我同学回家据说还被打了，搞得我那次老惭愧了，把赚来的5块

钱都给了她，她拿过钱的时候眼睛还是肿肿的。



我很想念上海柜台里的那个海鸥照相机，于是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身边找小东

西，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去卖。



爸爸很喜欢骑自行车，也喜欢捣鼓小商品。我读三年级的时候，他叫我跟他一

起锻炼，骑自行车去如皋小商品市场。我刚刚学会骑车，年纪也还小，等满

头大汗到如皋的时候，屁股上的皮都被磨掉了一大半。可是一看到满眼的小

商品时，我激动不已。我让我爸爸借我点钱，我要做生意。



卖得最多的是贴画，是我们镇上摆摊的老太婆那边还没有的贴画，是正在热播

的武侠剧的人物。后来我继续拿到学校去卖，这次是赚得最多的，我依稀记得

算下来利润是300%。我把那些皱巴巴的角币全藏在家里写字台的抽屉里面，

每天做作业前都数一下，我清楚的记得那个数目是38块3毛。我的海鸥相机

是一百多块，还有点距离哦。



于是接着做生意。我经常跟爸爸骑自行车去如皋小商品市场批东西。爸爸也

批发了很多小商品，说要和我一起做生意。



那段日子是很开心的，爸爸在镇上摆了个小摊子，我一放假就出去看摊。



当然，非议开始了。很多我妈妈的同事都和我妈妈说：“你们家孩子怎么去

摆摊啦？这样要影响学习的！”于是妈妈开始有点抱怨爸爸了，直到有一天，

我在数钱的时候说了这么段话，我妈妈彻底的开始反对了。



我说：“做小生意蛮好的，你看，赚的钱比你的工资都高。还有时间看书画画

，可以过古代人一样的隐居的日子，多好啊。”这句话一出，我妈妈在我背

后差点没有嚎啕大哭。于是，从二年级开始，我什么生意也做不了了，写字

台的柜子里全堆积着从如皋批发来的小商品。



后来，爸爸开始在家里养大批的金鱼。那时候我已经五年级了，我依然挂念

着上海的那台海鸥照相机，我数数手上的钱，决定开始卖金鱼。



这一卖，一直卖到父亲去世。



我时常一个人坐在镇上的十字路口，面前放几只脸盆，脸盆里面是金鱼。大部

分时间其实都是爸爸在卖，因为我要上学。妈妈依然是反对的，她反对我是

因为我要上学，反对爸爸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这样有点没面子吧。



很多人都觉得我这么做比较没有面子，一个小姑娘，十几岁，家里又不是穷到

没有饭吃，满镇都是认识的人，这样卖金鱼确实有点不好。我倒没有觉得丢人

什么的，相反的是，我跟着爸爸做了几年小生意，特别喜欢这种做小生意的感觉。



那段时间里，我认识了很多人，我认识了开船来我们镇上卖瓷器的人，认识了

山东过来卖冰糖葫芦的人，认识了县城里负责大养殖场的金鱼先生，感觉就像

过着闯江湖的日子，很有我热衷的武侠小说里的气氛。我骨子里面是喜欢做女

侠的，不喜欢做小姐，做小姐太不拉风了。



后来，我跟爸爸去了一次宁波老家。几乎我所有素未谋面的亲戚家里都做着大

大小小的生意，开着大大小小的厂子。我在宁波那几天，天天被他们带着参观

这个厂参观那个厂，认识了很多比我大，却和我称兄道弟的朋友，那时候我初二。



这次去宁波，是在爸爸的支持下，逃离学校补课时间去的。下半年就升初三了，

所有的人都去学校补课了，所有的家长都看着孩子看书写作业，我爸爸却带我

坐上火车去宁波了！妈妈终于怒了，从此以后，我什么自由都没有了。



有一年清明赶集，我在镇上帮人家卖内衣，被我老师看到，又传到我妈妈耳

朵里去了。爸爸是帮我的，他假装一个人出去卖金鱼，然后叫我等下拿包鱼食

过来，这样，我又去蹲地摊了。



那时候已经是高中了，我在读高中的时候，还算比较显眼的女生，有个把男生貌

似有那么点暗恋我。就在我蹲在地上卖金鱼的时候，被这么一个男生看到了。

他的表情很尴尬，远远的看了看我，然后装做什么也没有看到飞快的跑了。



后来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我依然在镇上的十字路口卖金鱼。对面卖鞋子的老

太太很同情的对我说：“是不是没有考上大学啊？不容易啊！过日子不容易啊！

”第二天早上我去菜市场买菜，一把韭菜，那个人叫我拿两把，我说吃不了，

这时候有个人走过来说：“就一把好了，她们家不容易啊！不是不想吃啊，是实

在吃不起啊！她在南边十字路口卖金鱼啊，你不知道吗？”然后就在那边当着我

的面说我在路口怎么怎么卖金鱼了，说我怎么怎么不容易。我当时是有点上火的

，但还是二话没有说的走开了。我好朋友在我身边转头骂了他们一句：神经病！



再后来我在读大学的时候也做过很多小生意，但是后来因为要考证没有时间做了。



最近我突然想双休日在我们这边的大学城去卖金鱼去。朋友们说，那能赚多少

啊？你在家接点私活画点画，能赚几十倍！还省的风吹日晒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骨子里很喜欢做生意，虽然我真的其实什么生意也没有做过

。爸爸在世的时候经常摸着我的大脑袋说：“这才像阿拉宁波人嘛！”我妈妈

总是恨恨的说：“哦，宁波人都是摆摊的啊！”



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能说，可以尝试去做生意。而我自己觉得，其实很可能是

我小时候的武侠情缘在作怪，因为我太喜欢认识那些江湖上漂泊各色各样的人了

，我看见那样的一个人，恨不得就能为他写出一本书来。



我很想有朝一日，像我少年时期在宁波的一次聚会，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

，拿着杨梅酒和盐炒豆，坐在湖边看着夏月喝酒，像大人一样的谈怎么做生意，

谈遇到了什么人，谈那个人来自哪门哪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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